十二岁净身入宫：顺子的宫墙生涯

卯时刚过，十二岁的王顺子蜷缩在顺贞门边的耳房里，听着远处传来的梆子声。这是他净身入宫的第七天，青布棉袍下的伤口还在渗血，但比起三天前躺在蚕室木板上那刻骨铭心的痛，眼下这份寒冷与饥饿似乎更容易忍受些。

从乡野到宫墙

万历二十三年的初春，直隶大旱让顺子家仅有的三亩薄田颗粒无收。当牙婆掀开骡车帘子时，母亲用满是裂口的手掌死死捂住他的眼睛——这是穷苦人家男童改变命运最常见的出路。据《明宫史》记载，当年新入宫的小太监平均年龄仅九岁，顺子这样十二岁的已然算是"大龄"。

蚕室里的生死关

真正让顺子明白自己不再是男儿的，不是净身师傅手里那把月牙形刀具，而是术后三天高烧时的幻觉。按照规矩，新太监要在蚕室静养百日，每日用艾草灰敷伤口。老太监们私下传授的秘方是用熟鸡蛋黄涂抹患处，这法子让顺子少遭了不少罪。

• 首日：饮下麻沸汤，四肢被牛皮绳固定
• 次日：以芦苇管导尿，伤口敷草木灰
• 第七日：能扶墙行走者留，其余送安乐堂

敬事房的规矩课

熬过生死考验的顺子被分到敬事房当差，这里专司新太监训导。每天寅时便要起身，跟着教习公公学规矩：

1. 跪拜礼分全礼、半礼、点头礼三种
2. 传话需牢记「三不传」：膳时不传、寝时不传、密语不传
3. 走路脚跟不能离地，避免发出声响

最要命的是认人记路，光是东西六宫的主位娘娘就有二十余位，更别说那些得脸的姑姑嬷嬷。顺子常蹲在宫墙根下，用炭笔在青砖上默写各宫主子名号，直到能闭着眼摸到任何一处宫室。

当差的门道

腊月里第一次被派去乾清宫送炭，顺子差点犯了忌讳。银丝炭要用红漆提盒装，黑炭得用青布包裹，若是混了炭种轻则挨板子，重则发配浣衣局。有经验的老太监会在鞋底藏把铜尺，趁人不注意量量炭块长短——超过三寸的炭火旺，只能用在皇上寝殿。

暗流涌动的晋升路

崇祯五年，顺子终于混成了掌事太监的跟班。每月初八跟着去广储司领月例的日子，是他最欢喜的时辰。从最低等的打扫太监升到回事太监，他用了整整十三年，期间认了三个干爹，给御药房总管送了七回驴肉火烧。

宫里的时辰表比沙漏还精准：卯正二刻开宫门，巳时三刻传早膳，申时末各宫落钥。顺子现在能闭着眼说出二十四衙门的值房位置，甚至记得住几位太妃娘家送来的时鲜果子该走哪个偏门。

暮色漫过东华门的琉璃瓦时，顺子照例要去检查各处的铜海（防火水缸）。手指划过结冰的水面，他突然想起老家村头那口从不结冻的古井——进宫那年，井沿的青苔也是这般墨绿。远处传来三声云板响，该去给新来的小太监们示范怎么跪着研墨了。